南方人物周刊:《关云长》港产导演的野心和两难

“网络悬赏令”是电影《关云长》宣发环节的一大败笔。公映之际，片方悬赏10万人民币，追查在时光网和豆瓣网上针对影片“有组织有预谋地打低分、恶意评论”的“网络黑水组织”。令人意外的是，这是一道由两部影片的片方一起发布的“联合悬赏令”——另一部电影正是同期上映、恶评众多的《战国》。

毫无疑问，《关云长》是本年度一部不容忽视的影片。它应该引发动静，但不应该是因为这样的机缘和由头。“悬赏令”之后，《关云长》在豆瓣网的评分跌至5。1分，《战国》为4。2分。平心而论，《关云长》这个成绩不够客观。它再有瑕疵，也绝不会连及格线都达不到——很多影迷用强烈的反弹情绪，回应了片方那道莫名其妙出炉的悬赏令。

两位港产导演，联袂当今影坛最卖座的一文一武两位明星，重新包装了华人世界里妇孺皆知的三国传说“身在曹营心在汉”和“过五关斩六将”。麦兆辉和庄文强、姜文和甄子丹、曹孟德和关云长，这样的三对组合融进一部电影，导演、主演、题材都将明星效应玩到了极致，说《关云长》是一部信心爆棚、票房大热的野心之作，应该不过分。甄子丹近年来参演电影票房累计达8亿，姜文一部《让子弹飞》票房过7亿，“加一起就是《关云长》票房”虽是姜文的一句戏言，却透露出各位主创对票房的十足底气。

上映6天，影片票房1。1亿，这个成绩中规中矩。虽说麦庄凭借此举一跃跻身“亿元导演”之列，但从其吸金势头，完全看不出票房大鳄的气质。加之口碑差强人意，影片后劲并不乐观。说惨败有些过分，但它的确与各方预期还有不小的差距。《关云长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？

“成也萧何，败也萧何。”姜文出演曹操，对影片到底是好是坏，很难有定论。毋庸置疑，相当一部分观众是冲着他扮演的曹操才掏的票钱。无论作为导演还是演员，姜文都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创作者，这使得出自他手的作品和角色都有品质保证。他也的确在观众的定势思维之外，为曹操这个古典的“乱世枭雄”增添了很多新鲜元素。

“挟天子以令诸侯？这是一句屁话，明明是天子挟曹操以令诸侯。我知道，这种屁话一定会有人信，两千年以后还会有人信，但是它仍然是屁话……”“你本是一匹狼，却生就一副羊的心肠，但这天下，是狼的天下。”“人不能依靠，只有法纪才能依靠。”当姜文饰演的曹操对着关羽大段大段说出这些台词时，对于有些观众来说，已经值回票价了。

可是，这到底是《关云长》还是《曹孟德》？当姜文在大银幕上大放异彩的时候，这样的疑问会出现在很多观众心中。姜文没有抢戏，但他赋予曹操霸气难抑、天地唯我的张扬个性，让这个角色比关羽更吸引眼球。还记得《梅兰芳》中少年梅兰芳想要改《淮河营》中一场戏，征求十三燕意见时，十三燕怎么回他的吗？“可戏在我这儿！”道理很简单，戏如果在关羽那里，曹操抢得过去吗？相比甄子丹饰演的关羽在片中动辄一副愁眉紧锁、故作内敛的深沉做派，曹操这个角色笑骂由人无拘无束，着实生动打眼太多。

按说麦庄这样两位从编剧出道的导演，最不可能犯的错误就是故事。但这一次，《关云长》最大的问题，恰恰是故事。为了再现一代忠义化身，两位导演将关羽放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：喜欢的女人最后嫁给刘备；身为刘备麾下五虎上将之一却被曹操一次又一次以死相邀。这样的设计，在感情戏上流于烂俗；在主线上将更大的空间留给了曹操，徒剩甄子丹一场接一场为回蜀汉杀戮无止的动作戏，却始终没给一代武圣一个机会去走走内心。相比起《无间道》里的那种身份迷局，《关云长》里的这种纠结，既肤浅又乏力。

面对古典名著，港产导演在艺术想象上比内地导演要少很多世俗顾忌，《赤壁》之后，《关云长》再度印证了这一点。很多观众对影片的诸多颠覆相当不适，导演们却不以为然。北上之后，内地市场成为港产导演最不容忽视的主战场，投资越大，内地市场越发重要。港产导演一方面要接内地地气，一方面又只能从香港本土背景里汲取营养，因此能通杀的题材就很有限，甚至有些故事是他们很不适合拍的。试想要是姜文和甄子丹饰演黑帮片里一反一正的两个现代角色，麦庄这一把肯定又是另一番气象吧？

港产导演们仍然在摸石头过河，谙熟内地百亿票房背后的文化心理，对任何一位导演，都是一门只能拿时日去对付的功课。港片最强大的本钱是它们的叙事传统和丰富的类型尝试，对于内力不足但又虚火旺盛的内地电影来说，这样的输血不啻于雪中送炭。而对于港产导演那些早已在市场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壮志雄心来说，需要的只是时间。列位，欢迎北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