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萧红遗嘱将来埋在鲁迅墓旁
婶母萧红在1942年1月的香港病重时,向叔父端木蕻良已经交代了几件事,也可说是如果自己病重不治,或遭遇不测,那就是遗嘱了。其中,就是自己要是死亡了,她希望将来能把自己的骨灰埋在鲁迅先生的墓旁。萧红多年前就谈过,她若死了,想埋在鲁迅先生的墓旁,那是她的恩师,没有鲁迅,没有自己的今天。端木蕻良答应尊重她的选择,只要将来条件允许。那么眼前呢?萧红提出,把自己埋在一个风景区,要面向大海,要用白色的绸子包裹自己。
二、萧红死于日军的野蛮占领
在养和医院,萧红治病心切,不顾她丈夫端木蕻良的激烈反对,自己做主听从医方的主张动了手术。术后,由于日本军国主义野蛮残忍的军事占领,宣布医药为军管物资,医院缺医少药,根本无法控制萧红喉管伤口的炎症。不忍看到妻子的万分痛苦,端木蕻良无奈又去寻找别家医院。从养和医院出来,端木蕻良一家医院一家医院找去,战后仍然没有营业的。他从香港东北部,绕山走到香港西南角,来到战前萧红曾经住过的香港最大也是最好的公立医院玛丽医院。该医院已经开业,虽然也是缺医少药,但条件还相对好些,表示仍可以接收萧红。两个医院直线距离是40多里,中间阻隔着丘陵。端木自己走了四五个小时,萧红怎么接过来?汽车都被当局军管了,医院连救护车也没有。万般无奈,他决定去找日本记者之类的人试试,这种人应该还有人道主义的怜悯心吧?可是也很危险,因为这样必须要暴露自己的身份,而他和萧红正是人家搜寻的对象。
得到一位叫小椋的朝日新闻社的记者帮助,调出一部车,帮助端木蕻良把萧红转送到玛丽医院。1月18日前后,玛丽医院也被日军接管成为军事医院,所有的病人统统赶了出来。玛丽医院的人员帮着端木蕻良把萧红送到了一家法国人开办的医院。这里的法籍主治医生态度很好,但是也没有消炎药,只能用盐水简单消毒。当时药品已经是日军第一军需品,全被管制,市面的药店无药供应,萨空了的孩子发了高烧也只能多喝开水。
然而这样的医院几天后也被军管了。法国医生只得在圣士提反女校设立了一个临时救护站,并帮助端木蕻良把萧红接到这里。此时的女校除了残损的桌椅和硬冷的铁床,没有基本的医疗条件。萧红一时清醒一时昏迷,已经完全不能出声。脓肿的喉头处,涌出带血色的白沫。端木蕻良无助地给她吸痰,一切陷在无奈的绝望中。萧红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处境,示意要笔,写下“鲁迅”、“大海”几个字,端木蕻良的心要碎了,“你不会死的,我们一定会救治你的。”萧红摇摇头,又陷入了昏迷。
端木蕻良与萧红摄于1938年
1月22日早晨,萧红陷入深度的昏迷,医生表示该准备后事了。还有什么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最亲近的人一点点走向死亡,而自己束手无策,有力使不上,有钱使不上更痛苦的?这份绞心的痛苦让端木蕻良切切实实地领受了,以至多年来,他无法再来回忆这一幕。
上午10点,萧红,这位与封建理念,与“怒其不争、哀其不幸”的国民灵魂,与罪恶的战争抗争一生的反帝爱国女作家,在她登上自己创作事业光辉的顶点后,拼出最后的心力,与世长辞,享年只有31岁。
三、萧红在日军专用火葬场火化
“落花无语对萧红。”这是在萧红病重中,端木蕻良的怅然之作。现在在他最需要亲人相依,共渡难关的时刻,萧红悄然无声地走了。背后是占领军的淫威,眼前是患难妻子的遗体,周遭冷冷清清,朋友们多已远隔他乡了,这份感情的重压,都要端木蕻良自己来承受,他身心极度地疲惫,受伤的心无可名状。
滞港未及走的朋友同事,闻讯冒险来安慰端木蕻良,与萧红作最后的告别。张学良的弟弟张学铭、原东北军的师长张廷枢和《时代批评》社的同事都来了,并给萧红送了奠仪。张廷枢惋惜地说:“花了许多人力物力,竟没能救活萧红……”
当时的市民已惶惶不可终日,死了人无力埋葬便弃尸而走。街上也时时有中弹而亡或饥饿、生病而死的无名尸体。占领当局每天派人到街上和各医疗点去收尸,这些尸体不穿衣服,不分男女,搬上尸车集中运到西盘营高街陶淑运动场去埋葬。那里成了万人坑,尸枕相藉,惨不忍睹。端木蕻良把仅有的钱藏在贴身的衬衣内,他要在这兵慌马乱、人心惊恐的环境里,尽力去争取给萧红体面地办了后事,要让萧红有自己的尊严。